那里，州政府，為了世界最大的生態工程，要收購一塊沼澤，購价已抬到450万美元。這邊，孤老頭，為了這塊視如性命的沼澤，抗爭19年。价碼再高，也不為所動。
　　最近，該州州長杰布•布什（總統的兄弟）領導的這屆州政府似乎已失去耐心，將8月31日定為對老頭采取強制行動的底線，這是否意味著老頭的“大眼”已到，我們拭目以待——

　“不可替代”微風几乎從來都吹不到這里，而直到最近，也從來沒有什么人來過。在這片灌木叢生而又悶熱難耐的沼澤地上，沼澤松和棕櫚樹從地平線那端一路綿延而來。耶西•詹姆士•哈代是這片土地的擁有者。他擁有這夏夜閃爍星空下的一切，包括上上下下飛舞著的數以百万計的蚊蚋。（他將自己的那匹馬賣掉了，因為一到這季節，馬背上的蚊子密得就像一床毯子。）他擁有一口60英尺ヾ的深井，他說那里有全佛羅里達最甘甜的泉水。他還擁有一棟自建的簡陋小“板屋”，那是在叢林野火燒毀了他的最后一棟房子后搭建的。68歲的哈代說：“這种生活并不容易，但我很熱愛它。這里是我的家園。無論拿什么來換，我也不干。它是不可替代的。”

　　但哈代位于佛羅里達州西南角的這160英畝ゝ土地，恰恰被划在美國有史以來最為雄心勃勃的環保工程覆蓋范圍內，這項為期30年的工程，包括60多個獨立工程，工程涉及范圍在240万英畝以上，目的是讓自然雨水重新流入“沼澤地國家公園（以下簡稱沼澤地）”內。重建“沼澤地”，意味著哈代的土地也將恢复到以前洪水泛濫的自然狀態。在農場主和開發商大事填充、疏浚和開鑿前，這一巨大的生態系統，曾經毫無間斷地從奧蘭多附近的一串湖泊，一路延伸至佛羅里達灣。支持者們說，該工程將重新喚回為旅游所必需的鳥類、魚類和其它野生物，并能為周圍的居民點改善供水狀況。“州環保局生態工程處主管奧尼•巴尼特說。為了這片土地，多年來，州政府一直耐心地和哈代商議价格，在許多人眼里一文不值的這片土地，在哈代看來，卻是無价之寶。他絲毫不為金錢所動，任由對方將出价提高到兩倍，三倍，直到450万美金。

　　但哈代說自己主意已定，哪怕巨額補償与他擦肩而過。“為了儿子”這位前海軍“海豹”特种部隊成員的地產，位于佛羅里達州那布勒斯市東面40英里處，但与發達的佛州南部海灘似乎相距十万八千里。1976年，哈代以6万美金買下這片地產。“我買下它，是因為它便宜……”他說，“那時這里沒有什么人，干淨、清新又宁靜，真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從那以來，哈代改變了這里的蠻荒狀態。這种改變是為了9歲托米•希爾頓。他是塔娜的親生儿子，在生下這個患有腦水腫儿子几個月后，塔娜就帶著他住到了這里。哈代說，他和塔娜之間并沒有浪漫情事。但他對托米視如己出，而塔娜來此只是幫著他清點從他地產上購買和運輸石灰石的卡車。軍隊提供的傷殘補助為他承擔了家庭中的其它開支。“哪個孩子不想在這里長大？”哈代說。成堆的玩具：小轎車和大卡車模型、帳篷、自行車和籃球圈，几乎填滿了整個門廊；在虫子源源不斷的進攻下，破破爛爛的門帘很久以前就放棄了抵抗。“你越是臟，虫子就越不會糾纏你。”哈代說；他一點也不在意四處蠕動的小虫。但不管怎樣，這地方看上去還算整洁。哈代身材苗條，行動敏捷，他將涼鞋在門前的墊子上擦了擦，然后三兩步跨入了房內。晾衣繩上挂滿了干淨的灰色T恤和迷彩短褲，這是他最中意的行頭。只是那一口拉拉雜雜的灰色胡須，才讓他看起來像是個鄉村隱士。他与州政府的沖突，引起越來越多的關注。哈代開始對有關他和他家庭的報道敏感起來。其中有一篇將他的“收藏”形容為垃圾堆。“這里根本沒什么垃圾，”哈代一邊揮舞著手臂，一邊指著滿院的老舊雪佛萊汽車辯白說。這院子點綴著廢料堆、野兔和倉鼠籠，當然還有荒廢程度各异的各式小汽車。由于沒有外來電力供應，他的冰箱和爐子都依賴丙烷運轉。太陽能和一台發電机為他運轉著一台窗式空調机，一台洗衣机，天冷時還可靠它們供暖。“整個世界”几年前，當重建工程還只是一項提議時，州政府向哈代開出了71.1万美元的補償价格。哈代到現在還認為那是對他的侮辱：“他們想將所有的人都赶出這片土地，將其交付給野生物，他們甚至不知道這計划根本行不通。他們只想將這片土地從我和托米手中奪走。”州政府官員一直在爭取他，還想用离“沼澤地”更遠些的一片相似的土地作為交換。他們慢慢地提高著補償額，到今年5月份達到了450万美元———官員們說，這很可能超過這片土地的价值了。朋友帕特•漢弗里說：“他死掐著不出手不是為了訛取更多的錢。對他來說，這片土地意味著整個世界，地位僅次于他的儿子。”漢弗里的丈夫曾和哈代一道在“海豹”特种部隊受訓。

　　和投資84億美元的整個生態恢复工程相比，州政府向哈代開出的450万算不了什么。該工程目的是把一個由磚子苗草場和高大柏樹組成的巨大生態系統連結起來。改變沼澤地的水道，使來自奧基喬比湖的雨水，自然地向南流入海洋。這個計划已醞釀了10年以上，它打算對污水流進行淨化，將其中更多的部分用于新的開發項目，其余的將用于滋養整個佛羅里達南部的1200万英畝的磚子草和沼澤。一旦生態得到恢复，哈代的地產和周圍地區將成為“皮克尤恩海濱州立森林公園”的一部分，并与公園周圍的4個保護區連結起來，這些保護區中包括“佛羅里達州黑豹野生物庇護所”和“國家万島嶼野生物庇護所。該工程將為瀕危的佛羅里達黑豹、西印度群島海牛和紅帽啄木鳥等鳥類建立栖息地。“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整個沼澤地恰恰需要這片土地來啟動，”州環保局的巴內特說，“我們正在封堵水渠，他的這片土地永遠也不會變干了。它將被水淹沒，而法律要求我們，不能讓任何私人定居者留在危險地帶的。”工程原點這個巨大生態工程首期的原點，就在哈代所在的社區———“南部街區”，而這里現在已淪為毒品走私者的藏身之處，古巴流亡者准軍事組織的訓練基地，和被竊汽車的傾銷地。工程計划摧毀縱橫于該地區的公路和溝渠，然后將其變成濕地，根本的一點就是在雨季時任由雨水泛濫。州政府已在“南部街區”征用了1.9万片土地，現在只剩下最后兩個“堡壘戶”—————哈代和米柯蘇奇部落的印度安人，后者也一直拒絕出售800多英畝的土地。哈代說，哪怕認為“南部街區”是“沼澤地”一部分，也是很荒謬的。“沼澤地有那么遠。”他豎起拇指指著“沼澤地國家公園”的方向說；該公園离這里最近的一個入口，也在40英里之外。但州政府說，“南金門工程”完成后，洪水最終將淹沒哈代的土地，使得他再也不可能居住，也沒法從事生活。哈代認為，這是一派胡言。他說如果洪水真的漲到了這里，他也不要州里負責。“這里絕不會有諾亞方舟時代那樣的洪水。”他說。州長杰布•布什4月13日召集其班子召開了一次會議，征詢是否可以認可哈代放棄其洪水保護權，由其自行承擔責任。但奧尼•巴尼特說，這將是一個危險的先例，州政府很可能因此而失去從其他人那里得到工程所需的土地。“讓我呆著”由于哈代是只在“南部街區”擁有惟一一處地產并生活在那里的人之一，州政府在認為自己已窮盡所有替代方案之前，是不會啟動“征用權”法案（該法案允許政府為公共用途征用私人土地）強制程序的。但在与哈代洽談了19個月、并將補償提高到450万之后，州長杰布•布什和其領導班子5月份指示州環保局：如果哈代到8月31日既不愿接受補償也不愿置換土地，將依据“征用權”法案奪取其土地。不過杰布和環保官員們說，他們希望能避免走上法庭。眼下，來自遠至西北部俄勒岡州的財產權鼓吹者們，已聚集在哈代的周圍，他們質問州政府為何為了一個無法确保成功的工程，而剝奪一個公民對自己土地的所有權。

　　他們并不是批評“沼澤地”工程的首批人士。有人將其稱為全世界最大而极其重要的生態工程，但也有人稱其為构想拙劣的無用勞作。由于去年因推遲該計划的一個關鍵工程而遭到美國國會批評，州政府試圖早早啟動“南部街區”來撈取政治資本，于是在去年10月大張旗鼓地搞了個破土動工儀式，州長杰布•布什成了儀式上的明星。近日，州政府在塔拉哈西舉行了一次會談，而哈代剛做完前列腺癌手術。托米代他進行了辯護。“托米當時告訴我說，“爸爸，你會贏的。我知道他（杰布）喜歡我。他的嗓音又甜美又溫和”。”哈代說。但看來只有托米才是惟一的樂觀者。州政府為哈代的地產出价越高，他就越發不肯妥協。從他還是個小孩的時候起，政府就對他沒有什么用了。當時他父親死了，母親在養育他們兄弟時從來就沒有得到任何幫助。“我們那時沒有得到任何食品券。母親靠洗衣服來撫養我們，”他說，“他們那時什么也不給我。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奪走奪走再奪走。”但當哈代在自己的地產上漫步時，他的憤怒消失了。他指著一口池塘炫耀說，他希望用他來養魚，還讓記者看看樹陰下他和托米釣魚的另一個池塘。至于州政府提出作為交換的那處地產，哈代說，不好，而且也不可能獲准建成一處漁場。哈代說，如果杰布•布什不愿幫助他，也許他那當總統的哥哥會的。“他（布什總統）在得克薩斯州克勞福德擁有1600英畝的土地，他很喜愛它，”哈代說，“他拔掉荊棘，修剪灌木，還開著跑車帶著高官們到處觀看。如果有人去了那里，將那片土地奪走了，他會感覺如何呢？”在他們的家里，哈代和塔娜竭力想解釋清楚：為什么他們宁愿呆在這個蛇虫出沒，偶爾還有叢林野火威脅的地方，而不愿住進有中央空調和游泳池的房子。對于哈代來說，原因深藏于其血脈之中：他的父母親是中西部大平原一個小鎮上的浣熊獵人，在17歲加入海軍之前，他從來就沒用過電。他曾在邁阿密市做過房地產經紀人和二手車銷售員，由于渴望逃离那里，他才在1976年買下了現在的這片地產。塔娜有不同的想法。“我不用像住在城市郊區一樣，擔心有什么陌生人拐走我的儿子，”她說，“這里也沒有什么紅綠燈。你還可以看到所有的星星，甚至還有彗星。”哈代最后說：“請替我告訴他們“請讓我獨自呆著”。這是我要求的全部。”

石志宏編譯自7月4日《洛杉磯時報》ヾ1英尺=0.3米ゝ1英畝=6.07畝